隨著互聯網人口紅利的逐步耗盡,2B而不是2C已經成為市場新的發展方向。但是,2B完全不同于2C,商業模式、增速和估值也完全不同,如果拿2C的投資模式來套2B注定要面臨很大的挑戰,互聯網醫療的投資和發展給市場提供了一個典型的案例。
互聯網醫療本質是2B屬性的市場,但市場在其早期發展領域則認為其是2C的,這導致一系列按照2C來進行的分析和投資判斷無一不面臨失敗。思維的慣性導致分析的框架依舊圍繞流量和用戶數,至于營收和增長的可持續性在先期都不被考慮。正是這種僵化的思維導致整個市場出現了明顯的誤判,以為花錢買流量和用戶就能做好醫療服務。
互聯網醫療的商業模式核心是其可規模化的收入來源,由于醫療服務的主要支付方不是個人自費,而是醫保和商保,這從收入來源決定了其本質是2B。其次,在用戶開發上,直接去獲得用戶還是通過團體來獲客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發展模式。在支付方決定支付限定范圍的前提下,個人雖然可以自行采購服務,但用戶極為分散且需求隨機,無法保證穩定的客戶需求,事實上仍然是通過類似企業、商保和醫療機構等團體來獲客。再次,在為用戶提供服務的團隊上,互聯網醫療仍然不得不依靠醫療機構內的醫護人員,這導致平臺方與醫療機構的沖突,尤其在醫生缺乏自由執業的市場環境下,這導致一旦醫療機構也開展類似服務,平臺的競爭性處于明顯的下風。
隨著納入醫保,雖然互聯網醫療有了支付方,解決了第一個問題,但醫保對報銷的限制,醫保額度必須來自線下醫療機構。由于線下醫療機構的醫保額度本來就相對緊張,將其與第三方公司進行分配的難度較大,第三方平臺來自醫療機構的收入規模較為有限。而且,由于中國線下醫療服務的價格較低,線上醫療服務的價格又不可能比線下更貴,來自服務的收入相對有限,更多的希望來自賣藥。但隨著醫院自行開設互聯網醫院,限制了處方的外流。
當然,第三方平臺可以與線下藥店去瓜分藥店的醫保額度,但藥店本身醫保額度有限,而且處方來自醫院,如果醫院有自己的互聯網醫院,處方的大規模外流是較為困難的。另外,隨著乙類OTC退出醫保,藥店如果不能獲得足夠的處方來填補OTC銷售的真空,未來的醫保額度將面臨下降(醫保額度是根據單個藥店醫保使用量來每年調整的)。這也將縮減互聯網醫療在藥店渠道實際可來自醫保的收入。
第二,在用戶開發上,除了類似BAT這樣的大流量平臺,其他純粹醫療類的C端收入來源并不穩定。從美國市場的發展來看,互聯網醫療是一個純粹的B端市場,獲客主要通過醫保和商保的渠道來推動企業采購服務。無論是遠程問診平臺Teladoc還是慢病管理公司Livongo,根本不存在一個面向C端的市場。而目前國內唯一上市的平安好醫生,其收入來源主要是通過線下向自身所在的集團和其他企業進行銷售再轉化到線上,由于自身不具備線上大流量來導入,只能依靠線下向線上的轉化來獲得發展。
如果純粹只面向C端,理論上通過流量的導入可以吸引用戶,但問診必須依靠線下的檢查和治療手段。如果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用戶更愿意在線下一站式獲得從問診到檢查再到器械和藥物治療等步驟,線上問診將不得不割裂醫療服務為幾個步驟。平臺化的公司不是彌合而是進一步割裂醫療服務鏈條,這一反向的發展模式是不可能產生規模化收入的。對醫療機構來說,其目標集中在用戶的分診和診后的疾病管理等,線上問診更多的是輔助功能,并不存在服務的割裂。
因此,只有面向企業和保險機構提供類福利性質的平臺化服務才能獲得發展,用戶對治療的要求并不高,更多是需要藥品的時候來進行問診。在這樣的情況下,企業將年費一次性支付給平臺,至于用戶的使用則是隨機的,但不影響平臺的收入,這也就很容易理解在正常情況下,Teladoc的用戶使用率為什么只有8%。
第三,線上醫療的服務方主要來自線下醫療機構,隨著醫療機構的逐步線上化,第三方平臺和醫療機構在對醫生資源的爭搶上將日趨激烈,這將極大的制約平臺發展。從美國在此次疫情的影響來看,獨立的遠程問診公司都獲得了高速的發展,但醫生招募則面臨很大的瓶頸,這也是制約類似Teladoc這類公司的障礙。
雖然美國的醫生是自由執業的,但隨著價值醫療的發展,美國自由執業的醫生面臨的財務壓力越來越強,很多醫生被迫放棄自由執業而加入醫院成為雇員。在疫情推動下,美國的醫院也極力拓展線上問診以滿足患者的需求,很多醫院在疫情之前早已開通了自己的遠程醫療系統,疫情推動了醫院自身遠程問診的數量翻了好幾番。由于很多醫生首先是醫院的雇員或者隸屬于與醫院合作的醫生集團,要首先滿足醫院的病患需求,再去第三方平臺提供服務的時間相對有限。
對于沒有自由執業的中國醫生,一旦醫院自身的互聯網服務發展起來,多點執業并不能保證平臺方的利益,將嚴重制約平臺方未來的可能發展。平臺方也可以自己雇傭醫生,但優質醫生更多的愿意留在體制內,在沒有優質醫生的前提下,平臺方很難推動自身的發展。當然,平臺方也可以為線下醫療機構導流,但優質醫療機構的品牌已經很強,只有二三流醫院才需要導流,但這又不是剛需型病患真正需要的。
因此,對于互聯網醫療來說,獲得醫保雖然解決了支付問題,但市場的發展仍將更多的圍繞B端而非C端。特別是在客戶獲取和服務供給上,互聯網醫療必須依靠B端來擴展。醫保并不能真正提供可規模化的收入,而商保和企業更偏向福利性質的服務,由于中國醫保的全覆蓋特性,福利也是以醫保補充為主而非替代為主,B端市場需求其實也總體有限。這也是互聯網醫療在中國長期發展的瓶頸。